【黑执事】绯上黑白
第四章 那个执事 隐藏
再次返回街上时,天色已暗。
短窄巷子的出口处,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微微前倾:
“很抱歉,少爷。” 塞巴斯蒂安低沉声音:“罗尔姆是我工作上曾经合作的同事,刚才会遇到,也是没有料到的。”
垂下的金发别在耳后,男人半倚靠在画具行李箱上,把玩着手中的爵士帽。嘴角不经意的笑容外放着张扬的优雅。他点点头:“没错,尽管只合作过一次,但是我对塞巴斯蒂安您的印象可谓颇深。”说话间,小小的得意跃然脸上。
“是么。”夏尔瑰丽的唇动了动。
“处理什么样的事件,会和一位画家合作——的确令人好奇。”
一字一句,慢条斯理,似乎并没有在问谁。入夜的浓重,将整条街连同夏尔的身体一同熏染上墨蓝,只留一双摄人心魄的红眸。这双眼睛的震慑下,罗尔姆第一次感到有些胆寒。
“这位先生对恶魔律典极为精通,协助过很多案子,是一位优秀的法律工作者。” 塞巴斯话锋一转,“虽然现在……从事着绘画职业。”
温热血液从脖子上涌,罗尔姆转过身闭上眼睛,试图掩饰因紧张而微红的脸,顺势摆了摆手:“老实说,也并没有那么清楚——我呢,对律典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兴趣,”而后,回头望向塞巴斯,“你知道的。”
道路两旁,悬牵交叠在建筑间的蓝白彩灯由远及近一颗颗亮起。冷光划亮男人半张脸颊,勾勒出深邃清晰的轮廓。此刻,他的神情有些悲伤。
结对的候鸟乘着最后一缕暮色从头顶上空飞过,万鸟齐鸣,密密麻麻。这些雪雁,每年都会来本地往返落脚两次,与季节从不失约。
“不会耕种和积蓄的候鸟,上天尚且养活。生活在做什么都饿不死,都能够体面的恶魔世界,一辈子还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必为聚积财富而做。”罗尔姆笑得有些苦涩。
开阔处不断吹来的寒风迫使行人各自裹紧衣物,匆匆加快了步伐。塞巴斯垂眼对上夏尔的目光,两人沉默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说。
“话说回来,你们真的打算端着这么一大摞东西回去吗?” 指指塞巴斯两手中摞到超过半米的商品,罗尔姆忍住不去调侃。大大小小的包裹在执事手里稳稳当当是真,倒也格外地引人注目。
“依我看,你们还不如,就坐……呜咳咳咳……阿嚏!”
放下手中的东西,塞巴斯蒂安挡在夏尔面前,轻轻护住了他的面部。此时身旁,一辆加长型货车正高调驶过,发出哐啷哐啷巨大声响。车尾喷出的黑色尾气夹杂着油臭味,呛得周围所有人都掩起了鼻。
“咳咳……咳……这是什么东西?”夏尔眉头紧皱,捂着嘴抬起涨红的脸,眼角差点没咳出泪。
“少爷,您还好吧。”
轻轻拍打着夏尔的背部,塞巴斯蒂安递上手帕。望着疾驰而去的车,神情一丝复杂,“看上去……应该是交通工具一类的。”
罗尔姆无奈摇头:“塞巴斯蒂安,你真是要被时代抛弃了!这是恶魔世界的运输工具,是货车,货车啊!”一边说一边用帽子上下左右夸张地扇着风,略微抱怨道:“唉,劣质油么,最近倒是出现得越来越多了。”
从罗尔姆的话语中二人得知,现如今所见的繁荣,得益于数年前部分人类与恶魔签下的协议。之后,人间商品逐步流入这里的市场。起初虽然并没有多少恶魔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但很快,铺天盖地的造势让他们越来越相信产品与“纯粹深刻”、 “神秘”、“转瞬即逝”和“性自信”等……息息相关。这些词名,精巧匹配了恶魔内心偏执的渴望。
“最初进来的人类……不知道和魔王做了什么秘密约定,很快就研制出了各种交通工具。” 罗尔姆指尖撑额,故作愁容,“于是,比起用自身的能力去飞或者跑,现在恶魔们更爱坐车出行了呢。”
“确实,这些车看上去比人类现有的更要先进。”塞巴斯托腮认同到。
“这么说,刚才看到的咖啡店也是一样吧。”夏尔轻笑:“只需稍加商业运作,即便完全品尝不出食物‘好吃’或‘难吃’,人类的食物也成了恶魔必备的消遣。”
“Bingo!答对啦~只要160元一杯的咖啡,就能让一整天的烦恼消融在香气中,谁会不喜欢呢?……顺带一提,我最爱的口味是「蓝色蝴蝶」……”
哼着自己经常看到的广告词,罗尔姆打了个响指。
活在精心营造的梦里,放纵无端信息围剿蚕食自己的边界——直到通往被奴役的道路。原来,在这点上,恶魔和人类是一样的肤浅。
“那么,坐我的车走吧?” 罗尔姆合掌提议。
“不用。”夏尔立即明确回绝。
“这边!”无视了对方的回答,转眼间,罗尔姆已在远处朝二人不断招手示意。
只见在他身旁,一辆雪白的车静静停着。车身线条圆润饱满富有攻击力,充满动感俏皮的气质;璀璨的前灯极富美感,仿佛来自未来。是和刚才路过的车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这家伙……之前不是在市场上卖画为生的落魄艺术家么。现在又是喝昂贵的咖啡,又是这辆看上去明显价值不菲的车……夏尔突然有种被煽情戏码欺骗到的愤怒。(=A=|||)
“抱歉少爷,”塞巴斯蒂安略有歉意坦诚道:“我的失误,对这里目前的流行形势不太了解,但是如果能尽早到达目的地休息的话……”
“嗯,知道了。”
带着抵触情绪走到车旁,罗尔姆已经为二人打开了门。待他们进车后,又体贴地放下了车窗。
“我们到最近的旅馆就可以了。”
夏尔透过窗外,无机质的目光最后一次停留在这条街道上。鼓噪音乐声从酒吧内透出,餐厅和零售店纷纷开始营业。昏黄暖光下,人们卸去防备,温暖的氛围在觥酬交错中愈显浓厚。
傍晚的安娜弥西斯大道,每一帧画面都是不可复制的美景。
“去旅馆?为什么?” 罗尔姆惊讶地看着后视镜里的二人,疑惑道:“可是,塞巴斯蒂安……你的家,不就在这边嘛?”
“家?”夏尔重复一遍,斜眼看向身旁的执事。
“对呀。”罗尔姆再次回头看向后座,忽然打了个寒战。
……诶?等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塞巴斯你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恐~怖~呢~
远方,一声轰雷划破天空。暴雨骤降。
冒雨驱车疾驰在这座城镇,四通八达的交通为视野提供了良好条件。这里,位于恶魔世界的东南部,也是东部除首都以外人口最多的地区。若以人均资产算,也是最富有的地区之一。众多娱乐活动让城镇充满朝气,又具多元文化,尤其是每年一度的盛大弥西斯的狂欢节,在整个恶魔世界享誉盛名。虽然南面倚海,很少有极冷或极热的时候,但变天很快。不一会儿,方才的雨便淅淅沥沥,滴答着停了。
二十分钟后,一个人影从车里率先冲了出来。
车内的低气压已经让他有点儿透不过气。
“呼…呼…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吧,有必要这么拘束嘛!”罗尔姆捂着胸口囔道。
塞巴斯大步绕过车尾,轻启车门为夏尔挡住容易磕碰的上沿。待到确认安全下车后,站定,唇微启:
“怎么会呢,罗尔姆。” 他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袖口走过来:“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家,带我们回来,我是不胜荣幸的。”
说罢,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痛痛痛痛!要捏碎了——骨头!——”
他立即反手努力去扣开肩膀上的手指,奈何无济于事。同为恶魔,力道之间的差距却是惊人的。
静静站立的夏尔双目微闭,雨后空气带着湿漉芳香扑面而来,一扫刚刚车内的浑浊气息,舒适。将这股新鲜深深呼吸进鼻腔,而后,他瞥了瞥眼前这两个快打起来的人:
“塞巴斯蒂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显然,对于夏尔来说,今天连续两次的“被捉弄感”令他格外不悦。不过,即便这里的一切如此陌生,也无需伪装什么。反倒如他所熟悉的棋局游戏一样正牵引着他去探索。
松开手,罗尔姆即刻跳脱出拉开几米远。目视前方面积巨大的栅栏花园,塞巴斯声音中多了份柔和:
“少爷,与其说这里是我的家,不如说只是曾经的临时住所。”
不远处,欧式风格大门华贵庄重,镶嵌细工简练流畅,护栏延伸开远远望去看不见尽头,把每个人都衬得那么渺小。门前灯火辉煌,由数名身穿长款蓝灰制服的高大护卫威风把守。门外,一些人正排队等候进入。
今日,已是这个豪门家族连续三天举办的最后一场夜宴。庭院内悠扬的散拍音乐弥漫,灵活的和弦编制让氛围剥离了些正式感。
“嘟嘟”
“嘟嘟”
“嘟嘟”
“叮叮咚咚”
“这位先生,请您留步。”一名守卫叫住了面前正准备通过的金发男子。
“我吗?”罗尔姆指指自己的鼻子。
“您的邀请纹呢?”
罗尔姆四处翻找起来。
上衣口袋,里袋,裤兜,帽子里,没有。画箱里,没有。末了,又张张翻开自己的画布,嘴里念念有词:邀请纹,邀请纹……
三分钟后。
等一下,什么是邀请纹?
“请问,可以让我们先走吗?”两个小孩子奶声奶气从身后探出头,无邪的双眼似水灵发亮的红宝石。罗尔姆让出空间,只见二人手挽手嬉笑着,一齐伸出小指,纯黑的指盖上显现出小小一枚印徽花纹,繁复的银白纹路清晰可见,随之而来是“嘟嘟”两声准许进入提示音。门侧荧屏上,缓缓出现两个名字:约瑟夫·冯,卢卡斯·冯。
这就是邀请纹。只有被家主宴请的宾客方能进入。自拟定名单,到正式发出邀请,象征着家族权利、地位和历史的独有图案便会直接传送至宾客手上,用于宴请期间信息匹配和设施使用。图纹将一直保留到宴会结束后消退。
这下麻烦了啊……
罗尔姆摸摸下巴,“虽然不知道你们上层人士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这个的,但这位,” 摆出介绍的手势,“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可是你们家自己人。”
顺着看向一旁的塞巴斯蒂安,年轻的守卫面不改色:“我没有见过塞巴斯蒂安先生的真实容颜。这些年冒充先生,企图闯入宅邸的,少说也有上百人。仅凭口头上的说辞,是不能进来的。”
“你派几个人把我们送进去,当面送到不就知真假了么。”
“非常抱歉,这是无法办到的。”
“那,你通知一下他家人,就说塞巴斯蒂安回来了。叫出来认一下亲。”
“非常抱歉,这也是无法办到的。”
“我们开车很远过来的诶!”
“这位先生,请不要再无端生事,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一个明显高壮许多的护卫向前迈了一步。
罗尔姆怒火中烧,身长近一米九的他也不是好惹的,抡起袖子摆出一副干架的姿势:“好啊,既然你们好说歹说都说不通……
单手叉腰,一个华丽丽的转身:“那我们就,换、个、地、方、住。”说完对护卫扮了个鬼脸:“你以为我们会傻到私闯民宅等着被拘役么?”
他对着夏尔和塞巴斯挥挥手:“走了走了。”
旁观中的塞夏二人一滴汗。
“不行。”夏尔蓦地拒绝了提议,态度坚决:“我不想再坐一次你的车,皮革和油气味都令人感到恶心。今天,我想尽早就此住下来。”眼里似笑非笑的坏意:
“你说呢,塞巴斯蒂安?”
“真巧,我和少爷一样,也有此想法。” 嘴角上勾。
怎么连你们两个都这样,能不能不要闹了呜……
七时整点的钟声响起,大门开始自动慢慢合拢——入馆的最后时间期限已到。护卫们扭头准备往里走,同时对三人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跟进。
眼看大门就要关上。
“抱歉!可以等一下吗!”
一位穿着雪白纺纱,斜缀丝绸淡粉玫瑰花饰宽丝带鲸骨裙的女士踏着轻巧的步子直直前来。长至腰际的浓密浅栗卷发松松地挽了个簪,斜斜插了一支缀有与眼睛同色的深绿玛瑙的簪子。
“不好意思,我是贝拉,我来迟了。”
“贝拉小姐。”
护卫接二连三颔首回应,音调都因恭敬而高了一度。明显与来访者已是相互熟识的人。
贝拉放缓脚步,没有直接进门,而是牵起夏尔和塞巴斯的手,对护卫说:“他们,我认识的。这是奥利弗先生,里安先生,”顿了顿,又飞奔过去拍拍罗尔姆的胳膊,“还有贾德爷爷”。
罗尔姆表情崩坏。
“这位小姐,我像爷爷么?”
护卫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可。毕竟,只要稍施方法,恶魔也能维持年轻的容貌,这并不稀奇。对方是一位画家,那么在易容上一定也是相当的高手。
“嘿,你们点头无异议的样子又是怎样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夏尔打断罗尔姆的语无伦次,上前走近贝拉一步:“我至今仍记得您在玛拉窦夫舞会上精灵般的舞姿。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换成流利的异国语:“Graci lia tor recmende,onekaide.” 微笑:“请原谅我的失礼。”
女孩翡翠色的美丽眼里隐含喜悦。“是的。”同样的语言:“Eras res panol.”
“你们是贝拉小姐的熟人,”护卫表情稍显为难:“但没有邀请纹的话,若被安保系统识别到,可是会直接通知……”
“谁说他们没有邀请纹的。整天只知道系统系统的,你们是都没长眼睛吗?”
贝拉眼神一瞬间冷若刀锋,让人不寒而栗。
夏尔一行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竟出现了一圈精致的印徽花纹。抬起手,灯光下,纹路似流动的沙砾一样循环着银白色细腻光泽。
“我们有邀请纹了耶。”罗尔姆惊呼。
“是、是,可是刚才……”
“皮耶尔!——”
一声呕吼震耳欲聋,直穿门栏。不只是被叫到名字的护卫,连带所有的人都心跳骤然加剧。不知何时起,门柱后方已是云雾缭绕,一只夹着雪茄的手伸出,点了点烟灰,缓缓吐出几个字:
“——只要有邀请纹,就是我们的贵宾。”
女孩走到门前,抬起细嫩的小指,白银印徽显现。荧屏上一闪而灭的名字:
贝拉·库珀。
“谢谢了。”贝拉微微颔首,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余光略过三人,提起裙子匆匆进了门。
三人对视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贝拉·库珀……”罗尔姆喃喃自语,猛然想起了什么。
“唉等等,贝拉小姐,我真的不是你爷爷。”
再张望时,贝拉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好奇怪的女生。乱认人就算了,性格无常,行踪也神神秘秘的。不过……样貌倒是挺可爱的……罗尔姆自言自语嘟囔着。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总算进来了。
“对了,你和贝拉刚才说的是什么语言?” 罗尔姆好奇地戳了戳夏尔。“完全听不懂呢。”
“没有。”夏尔平静地说:“表面的语言是什么不重要。我只是在内心告诉她,‘请带我们进去,不管说什么,展现出熟识的样子就好’。”
塞巴斯蒂安抿嘴笑了,没想到夏尔这么快又活学活用了之前在湖中恶魔的沟通方式。
此外,沉静过后,还有一件事更让他关注:
“刚才贝拉小姐的身上,有新鲜的血液腥味。”
“嗯,是啊。”夏尔淡淡应了一句。
从大门到别墅的行道上,草坪灯幽静舒适,四周被规整的园林植物装饰,在夜色中依旧充满着自然的气息。没走多远,便能看到宽阔的大花园拱门长廊,方才刚到的宾客零星散步其中,玫瑰罗勒遍布的甘醇气息让人心旷神怡。无人的池塘边,也是下午茶的地点,正如少女一般静谧以盼。
这里一切都没变呢。塞巴斯蒂安环视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内心估量着。
顺着雪白的岩质台阶拾级而上,便抵达别墅前,左右侍从毕恭毕敬俯身推开门,壮观的景象朝三人涌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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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蛋 啦,本来想写一点点的,写着写着不小心肝多了(揍)。怎么老感觉那个邀请纹很像绿码行程码呢……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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